书镇海伊:爱书人得其所哉
英格兰和威尔士交界处有一座小镇,依青山,绕绿水,阳光少,雨声多,车辆稀,访客稠,居民近1500,书铺却近40家。出了书铺,百步之内必有咖啡吧和咖啡店,间隔着画廊、音像店,杂货店,成衣店,花店、手工艺品店,甚至一家经营外卖的中餐馆,全都是一间一间小门脸,楼高不过两层,屋顶尖尖便于雨水下泻。几乎第个店都是一家人自己打理。糕点铺的老板过去是开养鸡场的,现在歇手了,但还养着几只喜欢在屋顶散步的孔雀。
镇上有钟楼,钟音清越,全镇可闻;有教堂,古朴幽雅,遍缀鲜花。最难忘在圣玛丽教堂听弦乐四重奏音乐会,傍晚的阳光透过一扇扇细长的彩色格子玻璃射进教堂,照在花和人身上。坐在我前面的一位老妇人,听着听着便低下头,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,老伴默默用手来回抚摩她的背,不诧异,不询问,他只是理解她。
还有城堡,坐落在全镇最高处,巍峨古旧。内有一古董书店,有珍本、善本,绝版本,初版本。一老者坐在入门处的桌子后面,安详沉默。城堡下,是全镇独一无二的“诚实书店”,四遭露天大书架,中间是小吃摊,烟熏火燎。何谓“诚实书店”?书无人看管。壁上贴一纸条:“精装书50便士,平装书30便士”。购书人自己选书,自已算帐,自已把钱投进墙内一匣中。若零钱不够,有多少都算数;便一文不投。挟书走掉,也无人过问。寻到店主,店主说,反正都是些卖不出去的书,这些书能够找到相读他的人,得一归宿,便是好事
。
其实不见得真的卖不出去,内有培根的散文集,有司各特的《艾凡赫》,更有许多畅销书,包括被改编后获奥斯卡大奖的《雨人》和最经典的间谍小说《针眼》等等,也都还有六七成亲朋。投币入匣,听声音,里面几乎已经满了。不知是主人太潇洒,许久不曾开启过钱匣;抑或访客多诚实,至少将身上硬币悉数投入。也许两个原因都有。
书铺里面,木地板,木楼梯,木书架;没有新书刺鼻的油墨香气,倒有股木味、尘土味,淡淡的霉味,人走动时木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。几乎每间书铺都有一些能卖出好价钱的古董书,但占了99%空间的,却都是极便宜的真正意义上的旧书,从美国,从大洋洲、从欧陆,从英伦各个角落,流落到此间来,依图书馆里那么个摆法,挤挤挨挨在一排又一排顶到天花板的木书架上。每个书架,每个书架的每一层,都贴了纸条,写明书的种类。书架与书架之间,不过能容两人侧身穿过而已。沿着楼梯也摆满了书。
书铺外靠墙一溜儿也摆着书架,没人看着,过路人选好了书,自已进店里付钱。世界是最大的旧书店“理查德•布斯书店”就在这个镇上。只此一家书店,现收旧书即达数百万册,历年经销旧书数以亿计。店后有穿堂和天井,也全摆着书。最爱是那个天井,四壁是书,中间空地有树,两三张小木桌,数张木凳,桌上随意摞着书。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子坐在桌连,安静地埋头阅览室读,好像这不是书店,而是自家的后院,清昼无人自检书。这就是小镇最特别的最令人难忘的地方:到处飘着一股舒适安逸,悠然恬静的乞息。镇上的人多半贩书为生,可能性即便在最热闹的书节,角然会照常打烊,不肯额外延长营业时间。甚至,聊天聊得合意了,在已经很便宜的书价上,再给你打一个折。
满眼天涯海角涌来的书,等待邂后天涯海角涌来的爱书人。在这样的地方,与其说人寻书,不知说书寻人,你不知道你会员到什么,但凡有所遇,必是意外的惊喜。这个地方名叫海伊,瓦伊河上的海伊,世界旧书之都。